*玉泽×郡主,与游戏内剧情无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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都说南塘的夏日有着大景最不可错过的风景,只有经历了夏,才算赏过了南塘。
我想这是不错的。前些年里,我于风雨飘摇中遍览了景朝的名山大川,拜访了邻邦异国,但若问起我心归处,从始至终都只有记忆中的故乡。
是满塘荷叶上缀着的粉白,有精致糕点边上放置的一小碟蜂糖,是湖边雅士以文会友,泼墨成章,他们和着软侬乡音乘梦而来,如此清晰明了,触手可及。又在梦醒时分随云烟而散,余了眼角湿润,心下怅然。
我不愿只在梦中见到故乡,尽管那时已是位极人臣,成了能执笔判生死的人。我在几番波折后辞掉了官,被高墙围困的宅邸,陈列整齐的奇珍,这些带不走东西,也从未想过带走。收拾了一些细软,我在离家多年后的一个夏日,别了这座在森森白骨上歌舞锦绣繁华的宣京城。
紧走慢赶,我于盛夏回到了南塘。哥哥在城门处迎到了我,如幼时下学一般,他接过手里的包袱,递来用油纸裹着的酥点。哥哥并未问过辞官的原因,但想是他什么都清楚。
一路聊着闲话家常,午间的太阳颇有些毒辣,我在路上奔波时怕染上风寒,穿的衣物比平时厚实些,此时晒得很是难受。哥哥大概也看出来了,站在侧面尽量挡了些太阳。
“你这时候回来也是赶上巧了,算着日子今日还是小暑,过不了几天荷花该是开全了,到时候就能吃到带着荷花味儿的荷花酥了。”
我有气无力应着,脑子里晕乎乎的。好容易见到家了,心里却只想来上一碗冰镇凉茶。
进到家门,勉强与迎上来的微霜和林珊打了声招呼,我如无骨般伏在了正堂的桌案上,企图压制住轻微的头晕目眩和略急的心跳。
有一只带着凉意的手碰了碰我的胳膊,送来盏放凉了的茶,我接过茶盏一饮而尽,里面大概是加了些解暑的花药,能尝到淡淡的香味儿。
“多谢。”我放下茶盏,这才缓过气来。偏头欲道谢,却惹来心头一震。
青衫温润,眉目含笑,多么熟悉的一张脸,是我在梦里也不敢相见的人。
光阴易逝,时过无痕,他却如多年前的初见一样,如玉君子,尘泥不染,即使他的曾经是于污垢中苟活,在血仇中寻生。
他是熙王宣望舒,或者用我更熟悉的名字——玉泽。
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我,那么泰然自若,仿佛在他面前的从来只是一个还未长大的孩子,而我渐快的心跳则像极了一个笑话。
堂前传来了脚步声,是哥哥来给我送凉茶了。
“小妹,好些了吗?望舒?你怎么在这里?”
我起身向哥哥迎去,趁机平复了心情,宦海浮沉数载,泰山压顶我自心旌不摇的本事,还是能练就的。但哥哥到底是哥哥,他大概早已注意到我不虞的脸色。
我接过哥哥手中的茶,示意自己身体不适要回房休息,他自然应允。
待我走后,大堂内的两人就换了面孔,花忱言语里都带了些薄怒。
“不是说了让你别来吗?我妹妹脸色都不好了,到底出什么事了?”
玉泽也不客气,将喝剩的茶盏往花忱手中一塞,向某一处院落走去。
“现如今皇帝都不管我上哪里去了,你倒管得多,居然还让远道而来的客人住别院。花忱啊花忱,你现在不是叶韵了,可不能给花家留下个苛待客人的罪名啊。”
“那你倒是说说,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!”
玉泽的脚步顿住了,手指无意识合拢成拳,又在转瞬后松开。
“都成当年事了,还管这么多做甚。”
我推开久违的厢房门,走进裹杂着安心气息的房间。这几年里我回家次数屈指可数,林珊依旧把我的房间打理得很好,我知道她们一直都盼着我回家,也愿意为此一直等下去。
寝屋里提前放过冰,和外边相比能称得上凉爽。我的脑子清醒了些,这一清醒,就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刚才见过的人。
我苦笑自己不争气,不管过去多少年,乱我心弦的依旧只有他。
说起来时间过得真快,离当年那一夜,竟已有数载春秋了。
我的父母和玉泽的父母,是为大景鞠躬尽瘁一生的英雄,他们的剑刃对准的是环饲群狼,难防的是身后暗箭。他们死于皇权之争,是无数谎言堆砌之下最隐秘的皇族秘辛。
而我知道一切时,比哥哥和玉泽晚了近十年。虽能理解他们护幼妹之心,但家仇未雪,热血难凉,我还是义无反顾加入了战局。
玉泽于寒江高举长枪,枪指宣京,我于鄢南以花诏录为引,广邀天下名士,以宴席诘问皇族。我和他在相隔甚远的两座城市,联手打了一场漂亮战。
在这之后不久,我暗中回了寒江,哥哥被乾门暗斋之事拖累,时常需要辗转多方奔波,实是分身乏术。他将我托付给了玉泽,毕竟玉泽身边,是整个寒江最安全的地方。
我以幕僚的身份住在寒江府的一处院落里。在寒江的头几月,我几乎没见过玉泽,念着他事物繁忙,也不欲多加打扰。
玉泽给了我在寒江府内部极大的权利,但这也仅限于府内,他可以替我将信件寄向远方的好友,却不允许在无人陪同下随意出府。
我知道是曾经受过的伤给他留下了难以逾越的坎,一个人在院中待久了,总归还是难掩寂寞。我感觉自己像一只有着珍贵羽翼的金丝雀鸟,被养在笼子里,有过逃离的心思,又因眷念着笼内珍馐,恐惧着笼外艰险,始终无法踏出一步。
当然,我更不想看见玉泽和哥哥再因我而担忧甚至遇险,只能在他们的安排下待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,尽己所能做些简单差事。
时间会在看不见的地方飞快溜走,我在那方小院里见过了红梅覆雪,直至冰消雪融。这期间有几日需要离了寒江前往华清,去做花家家主必须要做的事。玉泽明里暗里派了不少人陪同,其中甚至有他最大的一张底牌——璇玑涯。
我在路上问过陵,这么多人跟着,寒江出什么事了该如何是好。陵听闻也只是一笑而过,他说放宽心,我无事寒江才能无事。
之前也听闻过坠崖之后玉泽宛如疯魔的举动,看着马车外飞速越过的风景,就算是一向对感情愚钝的我,也能看出玉泽的过于关心。
此去华清是因为好友季元启的邀约,谁也没想到再回来时,京城的天却变了。
马车一路疾驰,我强行将自己从悲伤与迷茫中分离出来,寒江还有人在关心着我,不能过于失态。
抵达寒江府时已至深夜,玉泽提了一盏灯,静候门前。
见着那身熟悉的青衫和足以在黑夜中成一点慰籍的光亮,强忍一路的情绪忽又涌上心头。我颔首敛目,想藏起自己的那瞬软弱。
玉泽走进我,挥手示意周围人都退下,他没有刻意打量我的神色,只是伸出了空余的那只手。
“夜里凉,先回屋休息吧。”
那天他送我回到院中,一向妙语连珠的玉先生并未出言安慰,他只是与我一同坐在院中的石椅上,将那盏灯放在二人之间,从我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见他袖摆的琼花刃。
玉泽说心里实在难受可以哭出来,这里并无外人,他也不会告诉第三个人。
我没有哭出声,只是和他静坐在院中,相对无言,直到烛灯燃尽。
在那之后,玉泽找我的次数多了起来,每次都会带着些小礼物,有时是不知谁送来的精致玉器,更多的时候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儿,像是草编蚂蚱什么的。
看着这些小玩意儿,我时常会陷入一阵恍惚,好似从早已淡忘的记忆中拾起了一粒蒙尘明珠,将其珍藏于心,再不敢忘。
想来是多年前作为“宣望舒”的他,也送给过幼小的我同样的东西吧。
玉泽于我,亦师亦友,但存于心底的情愫却在叫嚣着,我们之间不该止于师友。
初闻春莺啼,又至夏蝉鸣。我来寒江,已近一载了。
这几日寒江府内的嘈杂昼夜不息,街头巷尾巡视士兵日益增加,百姓闭门不出,而城外是驻守的公主大军。一切恰如一年前我初至寒江,而当年是开始,这次……
是玉泽在开战前一夜告诉我的,此仗过后,都该结束了。
让肮脏的阴谋与谎言呈现于世人眼中,忠魂得以安息,才不愧名将之后,世家之名。
玉泽一向是善于隐藏情绪的,但他讲这些时,眸中是藏不住的欣喜与快意,我看着他的眼睛,有那么一瞬,好像看见了无数次想象中从未背负血海深仇,以少年心性游于天地的他。
那夜月凉如水,有枝叶婆娑,蝉鸣相和。
我对他说,“我心悦你”。
有风拂过我的裙摆,散了些脸颊热度。
他愣了很长时间,没说答应,也未拒绝。一声响动之后,他取下了袖摆的琼花刃,轻放在我手掌中。
他要我保护好自己,待到明日,我会得到一个答案。
这之后他就走了,我独自回到房中,耳边还是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,我将琼花刃收于匣中,迫切地盼着明日。
而这一等,就是很多年。
那场战说不清是谁胜谁负,但此战确实成了一个终点。
玉泽没来见我,他前往宣京去见了新皇,之后复了名姓王爵,隐于某地。
我久等不至,无法只能遵新皇诏,官居庙堂之上,也算是承了旧时恩师的衣钵。
从梦中惊醒时,额间已是虚汗涔涔,看着入目的熟悉陈设,那阵心悸渐渐平息。
推门而出,太阳已落了一半,房里有些闷,我婉拒了家里的晚膳,出了府门前往街市溜达。
我漫无目的地走着,看着过道点心,什么都想尝尝,又实在没什么胃口。街市边上就是银沙湖和皇妃塔,我立于湖边,行人络绎,往来喧嚣。
身边有人碰了我,回头看去,却是玉泽。他递来街市上的点心,都还带着些余温。
“琼花刃还在吗?”
“不在,扔了。”
其实没有,去宣京那会我心如死灰,索性将琼花刃留给了哥哥,哥哥虽对我们关系有所怀疑,但应当还是会妥善保管。
玉泽轻笑一声,又勾起我几分火气,正欲转身离去,他却拉住了我。
“别啊,我话还没说完呢。”
“玉先生,”我努力装着面无表情,将袖子从他手中抽出,“还请玉先生自重,您不要脸面皇室还要。”
“管他们做甚,我就说一句话。”
“当年不告而别是我不对,但这是皇帝开出的条件,他让我在江山稳固之前,非诏不得入京,不得见世家权臣,包括我的旧部。”
“当夜就想对你说了,怕你是一时脑热,又恐战局万变,耽搁了你。”
“我也心悦你。”
“您说完了?”
迟了近十年的回答,可惜听到的人早已不是会为情所困的小姑娘了。
“此来南塘就是为了给我讨个王妃,你若不应,我便等着你应,再不然我上宣京去缠着陛下赐婚,反正现在你非权臣,我无实权,咱有钱有闲,足够逍遥自在。”
“别想了,你也真不怕我哥把你腿打断。”
“确实不怕,我赌你舍不得。”
“呵……”
我转身走进人群,玉泽一步不离地跟着,连我都未发觉,自己笑得很开心。
终于,在这个伴着荷香的夏日,我等到了我的答案。